1969年8月,四十五万人从四面八方集合到纽约州东南部的贝塞尔小镇,参加伍德斯托克音乐节(The Woodstock Music & Art Fair),连续三天在这里疯狂歌唱释放自我,口号是和平、反战、博爱、平等,这是摇滚音乐史上创世纪的事件,如果你喜欢今天的草坪音乐节,你会对当年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神往无比。
1986年,崔健的《一无所有》在中国的舞台上唱响。
这一年是国际和平年,在洛杉矶的“爱心无国界-生命援助音乐会”上迈克尔杰克逊等百名歌星演唱了《we are the world》。
国内流行歌手郭峰把这个形式引入了中国,他带领一群当年的中国流行乐坛歌星举办了一场演唱会,崔健就在这个舞台上唱响了《一无所有》。
这是中国大陆第一首真正的摇滚作品,崔健,日后被封为“摇滚教父”
我曾经问个不休/你何时跟我走/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/我要给你我的追求/还有我的自由/可你却总是笑我/一无所有。
——《一无所有》
被无限怀念的,总被言说最浪漫的“八十年代”,在崔健这里是被呐喊被撕吼出来的“一无所有”。
所以,八十年代是浪漫的吗?似乎成为一个可疑的话题。但可以肯定:如果没有崔健的“一无所有”,八十年代无法成为“八十年代”。
那种否定与拒绝,那种艰难与痛楚,那种内心在历史与当下被撕裂的巨大痛苦,那种人满为患的街上拥挤着孤独者的感受,那种每一个人都在焦灼情绪里的煎熬,直到崔健吼出了“一无所有”。
《一无所有》撞击了整个八十年代,《一无所有》也是崔健最初的言说,他毫不掩饰,他也从不掩饰;他不会遮遮掩掩迂回曲折,他永远剑指核心,唱得你觉得剜心剔骨!
当诺贝尔文学奖颁给鲍勃迪伦的时候,我们不需要再怀疑,真正的摇滚是诗,摇滚诗人对理想状态的追求是诗意的;摇滚诗人创作演奏是沉浸在诗人式的迷狂状态的;摇滚对现实所发出的质疑、批评甚至咒骂都是与诗歌的先锋性天然匹配的,我想这传统很久远,说不定屈原也是当年的摇滚诗人。
这么多年,崔健一直都是摇滚意识非常清醒的,他认为摇滚就是一种对现实的有力度的表达。他的表达有思想追求清醒的理性与深度,有感受上强化个体的独特经验,当然也有批判维度上的针锋相对。
他说:我的摇滚乐表达的是一种社会所需要的思考、一种理性,在你最顺的时候,在你最不顺、最萧条的时候,这个社会总是需要一群人理智的看待它,这种看待是黑色的,它诚实地说出问题……
他始终侧身在主流之外,为了保持尖锐的个性与叛逆,他那些强化个体的独特体验,他与现实针锋相对的批判态度,他一直都在“问个不休”!
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/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/你问我看见了什么/我说我看见了幸福/这个感觉真让我舒服/它让我忘掉我没地儿住/你问我还要去何方/我说要上你的路。
——《一块红布》
你以为《一无所有》是一首情歌?那么你会诧异于当时的人们听到这首歌所受到的触动。
特别是《一块红布》,这首歌的中心意象“红布”到底是什么?这似乎是一个永无边界的话题,红色本身在中国有着特殊的联想,一块红布蒙着你的眼睛,带你走上某一条路,这里面的含义更是一层深过一层,透过字表的热烈,如果看到字面背后对现世界的宗教迷狂的深刻批判,会感到透骨的凉意,崔健,他看透了这历史,三言两语化于无形。
他老崔的歌是演讲、是政论、是檄文,首首都是投向敌人胸口的匕首;
他是战士,这么多年单枪匹马荷戟独行;
他是镜子,照出我们无比贫乏、怯懦的灵魂;
他是烈酒,烧在舌尖、刺在喉头、暖在心间;
他说自己很危险,很容易破碎,但是也许破碎的那一天,就是飞翔的一天。
他抱着吉他,在现场喝两口小酒,唱着《舞过三八线》,那是全场唯一放松的时候,这个五十六岁的朝鲜族男子唱得你心碎,唱得你流泪。
场上灯光熄灭,剩一抹鲜红,老崔站在红布后面,吹响小号,那将是留在记忆里永难磨灭的场景。
老崔,等了你三十年不枉等,再爱你三十年也不长。
只要你在台上唱,我就在台下为你举手呐喊。
你是没有脚的鸟,注定飞翔,摇滚是你的翅膀;
你是不停歇的鱼,注定远游,音乐是你的海洋。
你是冰山里的火种,即使终究无法燃烧,也会成为记忆的琥珀。
刘茉琳老师:广州城长大的长沙妹子,自由写作的高校副教授,广东省作家协会成员。华南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硕士,暨南大学文艺学博士,澳门大学完成博士后工作,中山大学、台湾中央大学访问学者。
以《羊城晚报》“特约记者”身份在“花地”副刊发表多篇人文评论以及人物访谈;在《孩子》杂志开设“茉茉倾影”专栏;在《羊城晚报》《广州日报》《杂文选刊》《旺报》(台湾)、《南方人物周刊》等发表大量散文随笔。个人公众号“茉茉书房”。